第46章 蛰伏的刽子手
郁凉瞪了张斌一眼,望向办公桌上的一堆报告,无奈道:“哪个是法医提供的尸检报告?把尸检结果拿给我看看。”
一旁卢队长抢着在文件堆里快速翻了一下,然后递过来一份报告:“这儿!这儿!郁老弟啊,你好好看看啊,我们局长给我下了死命令了,让我一周之内破案!你说这不难为人吗?”
“你放心吧,卢哥。我一定尽力!”郁凉给了卢建宇一个示意他放心的微笑,然后接过报告,仔细翻看起来,当看到最后有关颈部刀口部分的描述时,他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
“看出啥了吗?”张斌凑上来看看尸检报告,再看看郁凉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问道。
“根据法医提供的检验结果,我们现在知道这个人的死亡原因是被人用绳子勒住脖子后导致的机械窒息。也就是说死者被人用绳子勒死之后,又被人砍去的脑袋。但这份报告里有一部分内容在我看来有些不太寻常——”
“什么内容。”卢建宇也赶紧凑了过来。
张斌刚想说你就别跟着凑热闹了,可想了想毕竟郁凉二人与卢建宇还不熟,太不给老卢留面子也不好,于是也就没吭声。
郁凉缓声道:“刚刚我看案卷上有提到:反绑着死者双手的绳子上,发现了来自死者脖颈处的皮屑,切开死者手腕下的皮肤后,未发现有皮下出血现象——彭蕊,你怎么看?”
彭蕊稍稍反应了一下,而后快速答道:“死者手腕处没有皮下出血现象,说明死者被绑时已经失去生活反应,是死后被捆绑的。反绑着死者双手的绳子上同时发现了死者脖颈处的皮屑,说明这个死者在被凶手用一根绳子勒死后,又被凶手用同一根绳子反绑住了双手。可问题是,凶手为什么要在死者都已经死了的情况下再绑住死者呢?”
郁凉点点头:“问题就在这里,人都死了还去反绑他,这是为什么?”
卢队长有些迟疑道:“会不会是凶手害怕自己没勒死这个死者?”
郁凉轻轻摇摇头:“在大力勒过被害人的脖颈之后,我相信凶手至少应该可以判断出被害人已经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甚至应该可以直接判断被害人是否已经死亡。但他却还是反绑住了死者,而且还是用这种五花大绑的方式!这点有些让人想不通,难道真的是出于谨慎?”
郁凉望望身边围着的几人,低头又用手指了指尸检报告:“你再看看这里,法医报告中关于死者脖颈处伤口的描述:死者的第3、4节颈椎,被一刀砍断。你们觉得这里面是不是也存在着一些问题?”
“一刀砍断——”彭蕊喃喃道,而后脸色微微一变,面色有些凝重看了一眼郁凉,用询问的语气出声道:“师哥,这个凶手的手法——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吧!”
郁凉赞许地点点头:“你们看这几张脖颈创角处的伤口照片,这个死者的脖颈处连试切创的拖尾痕迹都没有!试想,如果想砍下一个人的头,再没有任何经验的情况下,一般的人都会因为害怕砍偏,进而会在脖颈处进行反复地瞄准试刀,因此会极大可能地在创口的创角处留下类似鱼尾纹一样的试切创。但这个死者的脖颈处,却连一处试切创都没有。这下刀的手法,可以说是干净利落!”
听了郁凉的一番话,张斌似乎也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双瞳猛地一缩:“你是说这个凶手完全是一刀下去就砍掉了死者的脑袋?如果这凶手这么生猛,那他这肯定不是第一次剁人脑袋了?”
郁凉又轻轻摇了摇头:“究竟是不是第一次杀人,现在还不能随便下决断。这样熟练的砍头技巧,也有可能是为了杀人,所以曾经反复练习过的。”
“练习过?”卢队长仍有些不解,看了看张斌,又看了看郁凉,“什么练习过?练习砍脑袋?砍个脑袋而已,这很难吗?”
郁凉心底无奈地苦笑,看来这个卢队长果真像张斌所说的一样,是个刑侦方面的愣头青,于是耐心地对卢建宇解释道:“卢哥,你应该见过电视剧里面的刽子手吧。”
“嗯,看过。拿着鬼头刀,一刀下去,那犯人的脑袋就掉了!我看着好像挺容易啊!”卢建宇浑不在意地回答道。
郁凉却摇摇头:“给人砍头,手起刀落,看似很容易,但其实远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想想我们平时在家里剁排骨有多费力吧。我们在电视剧里看到的那看似简单的一刀,在现实里可是要下苦功夫才能练就的!
“据说,每一个刽子手在任职前都要经过大量的挥砍练习,在练习的时候他们会拿一个西瓜或者南瓜,在上面画一条线,然后挥舞砍刀去砍那条线,什么时候能用一刀将瓜沿着那条线一分为二,什么时候才算是可以出师去任职了。
“可据说即便如此,还是会有刽子手在第一次砍头的时候出现一刀不能将犯人的头砍下来的情况——有时候甚至因为紧张,几刀下去都砍不掉那犯人的脑袋——”
卢建宇听了,不禁脑补了一下郁凉所说的画面,顿时一个激灵。
张斌和彭蕊在一旁不知是不是也对那画面有所联想,也皆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彭蕊仔细回想了一下近几年发生的案子,低声对郁凉道:“师哥,这附近的市县近几年都没听说过这样的无头尸案。那这么看来,这个凶手极有可能就是如你所说的,在私下做过了很多练习啊!”
“嗯。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看法?”
彭蕊继续道:“将死人用五花大绑的方式反绑,又私下刻意练习了砍头技术,这个人——会不会是在模仿古代的刽子手对死者执行了斩刑?我听说以前古代的犯人在被行刑后,好像也是扔在什么菜市口,然后用一个破草席子盖着!”
“模仿刽子手行刑?”卢建宇听了彭蕊的猜测,偷偷咽了口唾沫,眼睛瞪得像灯泡一样望向郁凉,却见郁凉似是极为认同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张斌也突然把双眼一瞪,似是想起了什么,拍手大叫道:“你说的太对了!老妹儿!我说当时在草甸子那边发现尸体的时候咋会存在有那样的血痕呢!”
“什么血痕?”郁凉把目光转向张斌,有些疑惑地问道,他刚刚翻看现场勘验报告的时候并未注意到有特殊的血痕。
“你刚刚翻看现场勘验报告的时候可能没注意,有一张我特地拍的照片。”张斌说着从卢建宇办公桌的一对文件里翻出技术科的现场勘验报告,然后快速翻到一页递给了郁凉:“看这个!”
众人凑过去,看到那是一张草地上的血迹照片。
卢建宇看了两眼,并未从中看出什么玄机,于是有些疑惑地向张斌问道:“这血迹怎么了?”
张斌没理会卢建宇,而是指着血迹兴奋对郁凉道:“凉子,你瞅见没,这血迹!我当时就觉得有些奇怪,于是特地拍下来的!你们看这边的血迹流到这边后,明显被什么东西挡住了,然后血迹渐渐变成了两条构成直角的直线——”
郁凉的眼中也闪过一抹兴奋,盯着那张照片上的血迹喃喃道:“这血迹是洇过去的,说明这片草地上面当时应该压着什么东西。看形状,应该是一个方形的东西。这两条线,是血迹洇过去留下的边线——”
“对!这是台子啊!是砍头时下面要用来搁脑袋的台子啊!”张斌在一旁颇为兴奋地大声叫道。
卢建宇这才反应过来,大吃一惊:“这么说,这个凶手果然是在模仿古人实行斩刑!”
“现在看来,十有八九是这样了。”郁凉轻轻放下勘验报告,然后抬头看了三人一眼,“而且,从卷宗上所展示出来的现场痕迹来看,这个凶手在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的指纹,也没有留下任何脚印和毛发一类的东西,能做到这些的人,应该是心思细腻并且受过一定教育的人。
“这个人能不被发现地带着死者和台子一类的东西去到草甸子上,应该是有辆车。此外,他与被害人之间一定有着很大的仇怨,而且从凶手选择使用的杀人手法来看,我个人比较倾向于一种猜测,那就是这个死者曾经做过某种让凶手觉得他该死的事!
“而这个劈砍的练习肯定不是一两天就能练成的,他既然如此仇视这个受害人,却又能在愤怒中强行忍了那么久不下杀手,可能有两个原因:一,他执着于要用砍头的方式来报复受害人;二,他没有机会杀受害人,不得不一边练习一边等待。”
郁凉顿了顿,见身边的三个人都盯着他等下文,于是继续道:“但不论原因是什么,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都是确认死者的身份,只要确认了死者的身份,调查清楚他的社会关系,到那时就会知道到底是谁对他有如此的深仇大恨!所以,确定尸源是关键!”
张斌三人点点头,对郁凉的话表示认同。
郁凉微微顿了一下,继续道:“此外,关于受害人,我有一个猜测:首先,受害人可能有凶手不得不推迟将其谋杀的原因;其次,被害人被杀这么多天却一直无人寻找;最后,又被人以刑法的形式私自实施了斩刑。
“综合这几点,我觉得这个死者可能有过犯罪的前科,此前应该曾在某个看守所中服刑,极有可能是最近才出狱的!如果依靠公布的死者信息实在不能确定他的身份的话,我建议可以尝试从周边市县的看守所找找,排查一下最近都有什么人出狱,看有没有有死者的体征相符合的。”
“好,我这就派人去打听。”卢建宇满脸兴奋,快步走到办公室门口,推开门就扯脖子大喊:“刘方!刘方!”
“来了来了!啥事儿啊,队长?”楼道里传来一个年轻的回应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卢建宇对那个名叫刘方的年轻刑警喊道:“你带几个人,去查查临近几个市县的看守所最近都有什么人出狱,把他们的资料弄过来,与无头尸案的被害人做一下体征比对,看能不能确认被害人的身份!”
“好嘞,我这就带人去查。”刘方应了一声,转身跑下了楼。
关上办公室的门,卢建宇快步走回到郁凉三人身边,一边搓手一边满脸笑意道:“幸亏我听了这小子的,厚着脸皮请局长联系了靖江那边,不然你们要是不来的话,靠我们两个二五眼,这案子说不定弄到什么时候呢!”
张斌同样一脸喜色:“是啊,凉子,你们一来,这案子就整得明明白白的!”
与卢建宇和张斌的兴奋不同,郁凉并未表现得过于轻松,他沉吟道:“现在还不能高兴的太早,我们刚刚说的那些,目前看来还都只是暂时的推测,破案的关键还要看被害人的身份究竟能不能被确认。”
“嗯,小郁兄弟说的对!现在就等着排查结果吧。”卢建宇虽然嘴上这么说,可脸上已经满是胜券在握的神色。
“对了,你们俩还没找住的地方吧。”张斌突然想到郁凉和彭蕊吃过饭就来了警队,还没找住的地方呢,于是赶紧道:“这一时半会儿也不一定有消息,我带你们俩整个住的地方吧。”
“对对对,先去找住的地方,然后晚上一起喝点儿!”卢建宇也赶紧出声道。
彭蕊在一旁差点笑出声来,心道:“这俩人不愧是一个刑警大队的,开口闭口都是喝酒啊。”
郁凉心中也是一阵无语,笑着劝道:“卢哥,还是等案子结了再喝吧。现在随时可能会有尸源的消息,这万一中间就要进行下一步的工作,喝醉了耽误事儿!”
卢建宇一听确实有道理,有些尴尬道:“还是小郁兄弟想的周到,那咱们就破案以后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