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被枪杀的展宏图
五月四日,4.22连环杀人分尸案结案后的第四天。
傍晚,天开始下起了蒙蒙细雨,室外乌云低沉,整片天空都重涂着一层令人感到压抑的铅灰色。
到了晚上,雨势渐渐大了起来。
渐渐起了风,原本细密的雨滴变得如豆般大小,被肆虐的风裹挟着,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
郁凉站在自家卧室的窗边,心事重重地凝望着天际。
展宏图在被人劫走后,一次也未曾联系过郁凉。
一开始郁凉还以为展宏图是还没有到达安全地点,所以不敢轻易联系自己,可这已经过去了很多天亮,展宏图却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展宏图是一个极为恋家的人,一旦他出来,不管他知不知道妻女已死的事,都会找机会打电话给郁凉询问家里的情况的。可过了这么久,这个电话依旧没来,那是不是说明,展宏图根本无法打电话。
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郁凉对展宏图的安危愈发担心,整个人也渐渐变得焦躁起来。
特别是在这样的天气里,郁凉总会莫名生出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
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人心烦意乱,无法安宁。
就在郁凉站在窗边注视着窗外的大雨心绪不宁之际,冯尹亮突然打了电话过来。
看着因为来电而不停闪烁的手机屏幕,郁凉心中关于有事情将发生的预感更加强烈了。
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大雨天。
雨水可以洗去诸多犯罪的痕迹,一个聪明的犯罪者往往会在雨天选择杀人。
郁凉的脑海中不知为何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希望自己的预感是错的,郁凉莫名有些烦躁。
接起电话,电话那头冯尹亮的声音有些沉郁:“凉子,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事?”郁凉的声音也很低沉。
“你答应我,听过之后一定要保持冷静!”冯尹亮的话再一次加重了郁凉心中的不祥。
那种不祥的预感突然变得格外浓稠,令郁凉几乎感到了一阵窒息:“你说。”
“我们找到展宏图了!” 冯尹亮的话仿佛雨中的一声惊雷。
“找到我大哥啦?他在哪儿?”郁凉双目一凝,声音陡然高了几度。
“在靖陵西南市郊的颖山上——”
“在山上?他一直藏在山上?” 尽管郁凉一直尽量在使自己的情绪听起来很平静,可他微微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他,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听出他此时的激动。
“他不是藏在山上,他——已经死了。”冯尹亮沉声道,“他的尸体被人埋在颖山上!”
已经死了——
郁凉一怔,紧接着,握着电话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他完全听清楚了冯尹亮的话,可他却依旧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在展宏图音信全无的这些日子,郁凉不是没有想到过这种最坏的打算。
可是——
尽管在这段漫长的时间里,他以为自己已经足以承受最坏的消息了,但当他真的听到展宏图的死讯时,依旧不能在第一时间回过神来。
郁凉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
牙关紧咬的他强行控制着不让眼泪留下来,同时也正在极力控制自己胸中的怒火。
“凉子?你没事儿吧?”冯尹亮在电话久久听不到郁凉的回音,语气沉重地问道。
郁凉闭上眼,泪水终于还是润湿了眼角。
反复深呼吸了几次,郁凉才勉强停止了自己的颤抖。
又过了许久,郁凉才从口中挤出几个森寒的字:“我大哥——他怎么死的?”
听到郁凉终于再次说话,冯尹亮暗自吁了口气,沉声道:“被人枪杀。”
郁凉紧闭的两双眼皮一颤,右手死死握着手机:“什么枪?”
“9 mm的子弹,目前猜测应该是一把九二式手枪。不过还没最终确定。”
“九二式手枪?”郁凉猛地睁开眼睛。
“嗯,子弹的弹头找到了,已经送到省厅那边去做弹道分析了,不过老关那边已经开始怀疑是武警中队丢的那把——但具体是不是,还得再等弹道分析结果出来以后才能知道。”
郁凉深吸了一口气:“什么时候发现的尸体?”
“今天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发现的。”
“怎么发现了?”
“今天我们在颖山这边查一个孩子走失的案子,为了找孩子,我们派人搜了山,然后意外地发现了展宏图的尸体!展宏图被杀后,被原地埋在了颖山上,尸体埋得不深,被警犬发现了。”
“现场有发现什么线索吗?”郁凉的语气冷得像一块冰。
“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我们上山后不久,就开始下小雨了,这一下雨,什么可能是当时留下来的线索都看不到了!能找到子弹的弹头,都已经算是幸运了!”
“我大哥的尸体现在在哪儿?”郁凉感觉到自己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于是手上更用力了一些。
“已经拉回支队的法医解剖室了。老王正在进行了尸检,尸体腐败的程度有点高,老王说是一枪毙命,死亡时间大概是两周前——”
“你在支队等我,我这就到。”郁凉用左手狠狠在脸上抹了一把,擦掉眼泪。
听说郁凉要来警队,冯尹亮赶紧急声道:“韩队说了,这个案子不让你参与——”
“你不用管!这个案子的事,我亲自找韩队说!”郁凉语气冷冰冰地挂了电话。
“郁凉!喂——”冯尹亮看着已经陷入盲音的手机苦笑了一声,他知道郁凉的倔脾气又上来了。
冯尹亮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轻轻叹了一口气,把手机揣进裤兜,转身去了会议室。
关于张虎、展宏图两起案件的专案会就要开了——
挂了电话,郁凉重重地仰头倒在卧室的床上,瞪眼望着雪白的天花板。
眼泪不受控制地自两个眼角向耳朵两边无声滑去。
“呃呜——”郁凉狠狠咬着牙,用鼻子用力粗重地抽吸着空气,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痛苦地闭上双眼,展宏图粗狂的笑声隐隐在耳边响起。随后,他的音容笑貌不自觉地如走马灯般出现在眼前——
“有人逼老子金盆洗手了!以后老子不再过问靖陵的江湖事了——”
“以前的兄弟,我也不希望再与他们有任何瓜葛了,但我看你小子不赖,所以想找你一起做点正经的买卖——”
“怎么样,老子没骗你吧。正经酒吧,正经买卖!以后你就是这儿的主管啦。我?当然是做甩手掌柜啦,哈哈哈——”
“来,试试这衬衫。你嫂子给买的,咱们俩一人一件!你嫂子也是的,干嘛买一样的,这不撞衫了吗?”
“喂,你小子最近忙什么呢?倒是来家里看看你嫂子和钰钰啊!她们可是都想你了——”
“来,尝尝,你嫂子包的饺子可不是谁都能尝得到的!就连我平时想吃,也得是日常表现好才行——”
“呼——”郁凉伸手拿过枕头,重重地捂在自己脸上。
侧身过去,郁凉在床上佝偻成了一个虾子,不住抖动,脑中一阵接一阵的天旋地转。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左右,郁凉才缓缓平静下来,他将脸上的枕头扔到一边,默默从床上坐起来,望了望窗外,雨下得更大了。
郁凉盯着一双红肿的双眼,面无表情站起身,走到卫生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
而后,他走回到卧室的衣柜旁,拉开柜门,从衣柜里面拿出一件黑色竖条纹衬衫。
走到落地镜前,郁凉脱掉身上的褐色羊毛衫,平静地将衬衫穿在身上,一丝不苟地系好每一个扣子,然后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镜子中的自己。
镜子中的他面容冷酷,眼中团聚着大片的煞气,而且越聚越深,越来越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