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夜色中的偶遇
魏晰安微微掀了掀嘴角:“我被强制要求退伍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国,而是再次去了中东,并在克什米尔地区做了两年的雇佣兵。”
“也就是前年,我到达克什米尔两个月后,在一次受雇佣的任务中不幸受了枪伤,当时幸亏我成功逃离了战场,然后找到附近的一个库尔德人村落,在那个库尔德人的村落里,我得到了及时的医治才使伤口没有发生感染。
“要知道,克什米尔地区的环境条件一直都很差,如果受了枪伤而得不到及时的救治的话,人很快就会死掉。不过好在我的命够大,我找的那个村子里有一个懂得治疗枪伤的库尔德大叔。”
“那个库尔德大叔名叫班扎哈,他并非那个村里的原住民,他也是意外来到这个村落的,因为他懂得一些医术,所以村里的库尔德人允许他这个外人住了下来。
“他将我留在他那里养伤,因此我在村里待了足有十天。等我的伤养得差不多之后,我就匆匆离开了那个村子,临行前我问班扎哈,需要我怎么报答他,他笑着对我摆了摆手,但我这个人不喜欢欠别人的,所以坚持要给他一些回报。
“班扎哈实在挨不过我的坚持,于是对我说希望我可以弄到一些药,然后带到村子里来。因为附近经常发生武装冲突,所以村子里常有被流弹击伤的村民,而他们这里,已经几乎没有消炎药了。”
“我答应班扎哈,一个月后会给他带来他想要的消炎药。随后我就离开了,我在离开后赶到附近的城市,联络到了我的队伍,然后在城市里花大价钱买了一大包的消炎药准备带给班扎哈。
“然而,在我离开这个村落一个月后再返回时,它却已经不复存在了!原本好好的一座村子变成了一个残破的废墟,村中除了被烧毁的房屋,就只剩下了几个骨瘦如柴的孩子。班扎哈也不知所踪。从那些孩子那里,我才知道了这个村子在这一个月里发生了什么。”
“我第一次知道那个村子的名字叫哈拉库,是一处西库尔德人的聚居地。但这个村子附近有一个私人武装集团,它的首领名叫卡赞。
“卡赞控制着那附近连同哈拉库在内的七八个村庄,他要求每个村庄每个月都要向卡赞的武装组织进贡一些粮食、金钱和女人。如果那个村庄敢不遵守这条规定,卡赞的武装就会血洗这个村庄。”
“哈拉库的村长名叫哈德伊齐,这家伙是一个心肠恶毒的家伙,为了巴结卡赞,他将哈拉库最年轻的女人们都献给了卡赞,并且每次都会克扣村人的粮食,然后按时向卡赞交贡。”
“但哈拉库毕竟只是一个很小的村庄,在那种动乱的社会环境里,本来就缺衣少粮,所以很快就面临了无法交上贡品的危机。但卡赞因为哈德伊齐以往的表现很好,所以仁慈地宽限了他三个月,然而,三个月后,哈德伊齐依然交不上贡品,并且已经开始私下偷偷策划着离开哈拉库,进而逃离卡赞武装势力统治的区域。这些年,他自己也偷着藏下了一些财富。”
“而卡赞见哈拉库连续三个月都交不上东西,决定给哈德伊齐些教训,于是他便派遣了两个手下,连夜前往哈拉库,做些可以让哈德伊齐长长记性的事。”
“卡赞的两个手下在夜里潜入哈拉库,决定烧了哈德伊齐的房子,让他得到一些教训。”
“当时的克什米尔地区空气干燥,夜晚还时不时会起风。而且哈拉库的房子几乎都是茅草屋,两个武装分子点燃了哈德伊齐家的房子,虽然哈德伊齐逃得一命,但很快火势便漫延了开来,连同村里的粮仓一起,熊熊燃烧了起来。哈德伊齐想到自己拼命克扣下所积攒的那些钱财,于是赶紧打呼村人,指挥他们帮忙救火。”
“哈德伊齐手中有一把从卡赞那里得来的枪,他用枪威胁村人,如果谁不帮忙救火,就开枪打死谁的孩子,迫于哈德伊齐的威胁,那些成年人只好冒死冲进火场,帮哈德伊齐拿出他的那些银币。然而,火势约着约凶,几乎无法控制,哈德伊齐趁乱逃离了哈拉库。”
“而卡赞的手下也没料到会引发这么大的麻烦,烧毁了一个可以呈交贡品的村子,这是大错,于是两人也不敢再回到卡赞的武装组织,连夜逃走了。”
“当卡赞得知这件事,并赶到哈拉库时,哈拉库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到处是烧伤和烧死的库尔德村人。卡赞愤怒之余。将那些强壮的村人强行带走,逼迫他们加入自己的武装力量,而后抛弃了那些病弱受伤的哈拉库村人,离开了。”
“当地政府虽然也知道了这件事,却因官员收受了卡赞的贿赂而装作毫无所知,官员让卡赞带领他的武装组织暂时离开哈拉库地区,以免遭到政府军的清缴。就这样,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当我路过哈拉库的时候,看到的只有一地烧焦的死尸,和几乎要被活活饿死的哈拉库小孩。后来,我在一片废墟中找到了被烧焦的班扎哈,要不是他腰间独特的腰牌,我根本就认不出那是他。我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你做了什么?”程宇听得呼吸都渐渐粗重了起来。
“我?我用了一年时间找到了那个村长哈德伊齐,杀掉了他。又找到了那两个卡赞的手下让他们互相怀疑,自相残杀。而后,我潜入了卡赞的武装组织。炸平了那里,最后,我藏进卡赞的家,并砍下了他的脑袋——”
“这——”程宇已经瞪大了眼睛。
“你们相信吗?”魏晰安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
郁凉微微敛眸,尽管心中已经是一片惊涛骇浪,但脸上还是一片平静,久久不语。
“哈哈哈,就当听个故事吧,其实我讲的也未必就是真的。”一仰头,魏晰安将杯中的余下的酒倒进口中,然后站起身,对郁凉摆摆手道:“走了——”
“啊?魏哥你要走啦?”程宇尽管脸上布满了震惊但更多的还是意犹未尽。
郁凉平复了一下内心的震惊,起身道:“我送你。”
魏晰安已经快走到了酒吧的门口,头也没回地摆摆手:“不用,我自己走走,也醒醒酒。”
说完,魏晰安推开“长亭外”酒吧的门,径自走了出去。
郁凉看着他门外站定,微微抻了一下筋骨,而后迈步向对街走去了。
——
郁凉默默坐回到吧台。
程宇将望着魏晰安离去的目光收了回来,低声向郁凉问道:“郁哥,这个人,你是怎么认识的?”
“他是我一个朋友的朋友,今天才是我们第二次见。”
听郁凉这么一说,程宇放下心来,有些怀疑地问道:“郁哥,你说他讲的到底是不是真的?这人真有他说的那么厉害?”
郁凉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虽然郁凉也算是个有见识的人,但魏晰安之前所说的事情距离他的生活太过遥远,遥远到难以辨别真假。
特别是他最后竟然还笑着问自己,觉得那故事是不是真的,这原本没有必要的一问,使得郁凉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郁凉可以肯定的是,这个魏晰安的手上一定是见过血的,因为那种杀过人的眼神骗不了人。魏晰安说起杀人时的眼神,那种冷酷,郁凉以前只在一小部分人身上见过,而那些人,无一不是负罪累累的亡命徒。
或许这个魏晰安真的像他所说的那般,经历过太多的生死了吧,所以身上的气质才能那么的冷酷,郁凉心底叹了一口气。
端起铜杯,将里面剩下的一点酒喝了,然后郁凉对程宇道:“你记得早点休息,我回去了。”
见郁凉要走,程宇急声叫住他:“郁哥,天这么晚了,在这儿将就一晚吧!你不是开车来的吗?”
“嗯,放心吧。我把车留这儿,我溜达回去,顺便也醒醒酒。”郁凉摆摆手,示意程宇放心,随后也走出了酒吧。
夜色深沉,青白的月光带着一抹凉意。
郁凉抬头看看天空,几朵薄云静静挂在天上,清冷的弯月旁,闪烁着几颗泛着微光的星星。
郁凉吐出一口酒气,深深呼吸了几下夜里的空气,顿时觉得整个人清醒了许多,在酒吧门口仔细辨别了一下方向,而后开始沿着步行街向西走去。
虽说时间已经很晚了,但大街上仍有不少人在闲逛,并不显得冷寂。
郁凉缓步走在人群中,时不时望望身边的灯红酒绿和那些年轻人的嬉闹欢笑,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以前在警校时候的生活,而后又想起了展宏图一家。
轻轻叹了一口气,郁凉突然感觉自己似乎与这里格格不入。
郁凉的心情突然变得有些沉郁压抑。
自从被警校开除以后,虽然这些年跟在展宏图身边,变得成熟内敛了许多,但也再也没像曾经在学校里那么开心过。
这几年,只有与展宏图一家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会让他感到幸福,可如今——
虽然见惯了生死,也比寻常人更明白“生命极其脆弱”的道理,可对于这些天遭遇的事情,他还是难以承受。
起初他还在不断欺骗自己,那一切都只不过错觉,死去的那些人,其实并不是他所熟知的那些人。
可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那些曾经熟悉的音容笑貌再也没能出现在生活中的时候,这种可笑的谎言便再也不能欺骗自己,特别是在这种喝了酒却又格外清醒的夜晚,那种源于失去的痛苦,仿佛一排排重达千斤的浪潮,狠狠将他压在水下,令他痛苦得难以呼吸。
夜色如水,荡漾着一丝悲凉。
郁凉在街边找到一条长椅上,在上面坐了下来,他怔怔地望着眼前的长街,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再也不可能见到那些曾经的身影。
酒精未能麻木郁凉对于悲伤的感知能力,他有些痛苦地低下头,死死地盯着青砖铺成的地面,眼眶微微湿润。
他咬牙发誓,一定要查清展宏图一案的真相。
还有那个在暗处始终不敢露头的老暴,自己一定要把他揪出来!看看他与张虎、展宏图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郁凉强行忍住了流泪的冲动,眼神沉郁地低头想着有关老暴的事,表情渐渐变得有些狰狞。
突然,一双黑色的高跟小皮靴突兀地出现在郁凉的视线中,有人停在了郁凉身前。
郁凉微微诧异,抬起头,旋即看到竟然是彭蕊俏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她穿了一条白色的纱裙,上身则穿着一件黑色牛仔夹克,配上那双黑色的高跟小皮靴,看起来优雅大方又不失一丝俏皮。
看到郁凉,彭蕊顿时惊喜道:“师哥,果然是你!我在那边远远看着就感觉是你,不过天太黑了我没敢确认!所以就过来了——”
郁凉整理了一下情绪,站起身,向四周看了看,发现就只有彭蕊一个人,当下微微诧异:“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出来的?”
彭蕊不好意思地将双手别到身后,冲郁凉吐了吐舌头:“晚上在家里待得闷得慌,就自己跑出来溜达溜达。师哥,你眼圈怎么红了?你——喝酒啦?”
“嗯。”郁凉心下有些尴尬,故作高冷地点了点头。
“师哥,你没事吧?”彭蕊关心道。
“我能有什么是。倒是你,这大晚上,打扮得这么惹眼,你也不怕出危险?”
郁凉微微皱了皱眉。
谁知彭蕊非但似乎没看到郁凉皱眉的样子反而还高兴起来:“师哥,我
这身打扮很惹眼吗?”
说着,她竟然还在郁凉面前转了个圈,彻底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打扮。
郁凉一愣,旋即有些无奈地拉住彭蕊,轻轻瞪了她一眼,道:“行啦,你看着都快半夜十二点了,你一个女孩子,一个人——”
话说到一半,郁凉突然一下子想起来,眼前这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姑娘,现在也是个外勤刑警了,旋即面色变得有些古怪,没再说下去。
彭蕊似乎猜到了郁凉正在想什么,月牙般的眼睛轻轻一眯,小狐狸似的望着郁凉的眼睛,“嘻嘻”笑道:“师哥,想起来我是刑警啦?”
郁凉有些尴尬地轻轻哼了一声,故意把目光投向别处:“刑警也不是就一定安全啊。”
彭蕊又偷笑了一下,随后问道:“师哥,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啊?”
郁凉眼神微微一黯,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回过头淡淡道:“没什么——我也是喝了点酒,然后自己出来逛逛。”
“那我能坐一会儿吗?”彭蕊眨眨眼睛,把视线投向郁凉身后的长椅。
“嗯?当然。”郁凉侧过身子,将彭蕊让到长椅边。
彭蕊走过去,转身轻轻捋顺了一下自己的裙子,便准备坐下。
“等下。”郁凉却突然拉住了她。
“嗯?怎么了?”彭蕊有些诧异地望向拉住自己的郁凉。
“凉。把这个垫在下面。”说着,郁凉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了彭蕊。
“师哥,不用——”彭蕊有些不好意地拒绝道。
“垫着吧,你个女孩子,不能着凉。”说着,郁凉亲自把衣服铺在了长椅上。
虽然郁凉的神情还是冷冰冰的,可彭蕊看到他为自己铺上衣服,脸颊还是红了红。
彭蕊坐下后,郁凉也坐回了长椅上。
两个人中间隔着一段距离,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好在彭蕊的性格相对活泼,她眼珠转了转,突然侧头问道:“师哥,你这几年都去哪了啊?我听冯师哥他们说一直找你也联系不到人——”
郁凉怔了怔,眼神看向远方,淡淡道:“我就在靖陵。”
“那为什么——”彭蕊好奇地望着郁凉的侧脸。
微微沉默了一下,郁凉开口道:“是我故意躲着他们。你知道我当年被开除的事吧?”